王右军与谢太傅共登冶城。谢悠然远想,有高世之志。王谓谢曰:“夏禹勤王,手足胼胝;文王旰食,日不暇给。今四郊多垒,宜人人自效,而虚谈废务,浮文妨要,恐非当今所宜。”谢答曰:“秦任商鞅,二世而亡,岂清言致患邪?”(《世说新语·言语》)
王衍、王导都酷嗜清谈,他们的侄子王羲之反对清谈,伯侄所处环境并无多大改变,兴趣的转移可能是各人气质不同,更与王谢谈话的特定语境有关。谢安多次拒绝朝廷征召,决意要悠然避世高卧东山,王羲之则力劝谢安出来为国效命,所以王羲之厌恶虚谈而崇尚实干,谢安则认为清谈与兴亡毫不相干。
西晋亡后人们归结为“清谈误国”,赵宋亡后人们又痛骂“理学误国”。清人嘲笑宋儒把人教成了“弱人”“病人”“废人”,颜习斋曾愤激地说:“宋元来儒者却习成妇女态,甚可羞。‘无事袖手谈心性,临危一死报君王’,即为上品。”
列夫·托尔斯泰有句名言:“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,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”国家情况更为复杂,兴盛的原因固然不同,灭亡的原因尤其有别,只从某种文化生活或艺术嗜好来找某朝兴亡的原因,可能掩盖了各朝各代兴亡的深层动因。如果魏晋是“清谈误国”,宋代是“理学误国”,那么,是否可以说汉代是“辞赋误国”,唐代是“诗歌误国”,明清是“小说误国”呢?
魏晋名士的清谈,不仅追求义理的“新异”,也很重视词藻的“新奇”,而且还讲究语调的“顿挫”。在《世说新语序》中,晚明王季重称道该书的语言说:“本一俗语,经之即文;本一浅语,经之即蓄;本一嫩语,经之即辣。盖其牙室利灵,笔颠老秀,得晋人之意于言前,而因得晋人之言于舌外。”